當下的問題,當然不在技術。有了NOAA-18衛星,借助網絡,這個地球的地面第一時間之變化,一目了然;haze.asean.org的網頁所示,正是這一回事。不僅這樣,憑借模式的計算,用以偵測林火的「林火風險指數」,甚至也可以提前預知。既然如此,何以林火仍然年復一年,日複一日地發生?我們漸漸習慣,集體在同一時空一再賠上了健康:代價是我們的,高薪是董事的,分紅是股東的,稅收是政府的。煙煙環抱,溟濛一片的嘮嘮叨叨,明年此時還是一樣的。
(照片來源/tokoretail.xyz)
【文/楊善勇】
煙霾之事,罄竹難書,一言難盡,由來久矣。1996年間,我寄身亞細安森林管理局做事,海峽兩岸溟濛一片的跨國污染,已經成為怡保路IGB大廈903號冷氣房里,加拿大連同東南亞學者和官員的一個重點研究項目。
國際之間的會議也一再召開。森林管理局隨後還在吉隆坡主辦了一場名為「Transboundary Pollution and the Sustainability of Tropical Forests: Towards Wise Forest Fire Management」的國際研討會。
這一回合的討論,網上還有零零星星的篇章。說及林火,亞細安各國的代表,連林林總總的行動藍圖(AIFM Forest Fire Management Plan of Action)也一一制定了,甚至建議建構區域林火資訊系統(Regional Fire Information Systems)。
那些年,森林局的報告還說,僅僅1998年,全國共有64499公頃的土地因為林火遭殃:47500公頃位在沙巴,14200公頃則在砂拉越。自此以後,煙霾成為這里的常客,每年來往N趟。
1997年約滿離職,管理局出版列了那本列為系列25,五十二頁厚的技術報告《東協林火管理現況評析》(State of the Art Review on Forest Fire Management in ASEAN),說明課題的變本加厲:
「1982/83年間的大火,摧毀印尼東加里曼丹320萬公頃森林。至少15萬公頃的林區1994年遭此浩劫。介於1982年至1990年之間,林火是改變森林面貌的禍首。平均而言,印尼常年約有48萬公頃森林面臨火劫,損失不可低估。單是1982/83年東加里曼丹林火,造成80億美元毀於其中。」
實際的損失,當然遠在這些數據之上。統計顯示,因為1997年霾害,新加坡因此蒙受美金1.64億至2.86億的破壞。1997至1998年間,也導致印尼各個領域失去了美金92.98億,相等於納吉戶口所得政治獻金的15.5倍!
諸如此類,還有很多。2002年6月10日,亞細安的部長一度聚首吉隆坡簽下《跨國煙霾污染同意書》(ASEAN Agreement on Transboundary Haze Pollution)。
磨蹭拖沓,到了2013年10月2日,亞細安各國領導(再一次)同意聯手監督系統,共享衛星上相關林火熱點的信息。可惜,一切的說辭和行動,似乎純屬紙上談兵:議而不決,決而不行,行而不果。
新加坡環境署2014年發布的公告所說,佐證了這點:至此,印尼尚未批準同意書(To date, only Indonesia has not ratified the Agreement)。儘管如此,2013年9月印尼透露,公約正待國會核準云云。
據此解讀,反映什麽,思之自明,殆無疑議。長話短說,總而言之,距離亞細安森林管理局上一個世紀的起步,算上來,前前後後,已有20年的光景了。自此之後,一個個印尼總統曾經排隊反复道歉,這個區域的煙霾,仍然歹戲拖棚。
環保先驅黃孟祚前輩乃至曾在其文〈煙霾重譜嗅覺認知〉調侃:「馬來西亞及本區域其他國家1990年代以後出生的人,很有可能會把這人工加自燃的煙霾氣味,充作一項主要的童年回憶之介體。」
之所以出現當下的問題,當然不在技術。有了NOAA-18衛星,借助網絡,這個地球的地面第一時間之變化,一目了然;haze.asean.org的網頁所示,正是這一回事。不僅這樣,憑借模式的計算,用以偵測林火的林火風險指數(Fire Danger Rating System for Southeast Asia),甚至也可以提前預知。既然如此,何以林火仍然年復一年,日複一日地發生?
肇因,或許也不是亞細安的公約。從部門和部門之間跨國界的合作,乃至部長與部長的一心一意,層出不窮。不過,誰也難以論定,當下的那些公文作業,是不是只是意思意思的遵旨作業?
何況,算計成本和效益,玄機隨之畢現。企業的最高指引,說到底,總是這麽一回事。他們首先顧及的,是本身的方便和好處;他們何曾著眼本身應該負起的社會責任呢?
是的,功成,不幸的是,往往都建立在枯骨的基礎;一個個首富的成功,皆是這麽製造的,我們不得不因此付出不能彌補的代價:環境的安全、空氣的素質、百姓的健康。
(照片來源/Bloomberg/Adek Berry/AFP/Getty Images)
利益熏心,所謂「宏觀經濟」,所謂「整體規劃」,自然一律擱置一旁了。商人算計的,不是社稷和社會的整體得失,而是一己的投資,能否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回本。
為了這一個「利」字。節省開支是關鍵詞,一把火是萬靈的丹藥,可以神速地解決了翻種的棘手。每個人都要做不費吹灰之力的 easy jobs,每個人都想在霎那之間,飛黃騰達。企業,豈能例外?
結果,藍天灰了,雲雨黃了,陽光瞎了,熱點多了,指數高了,朝陽漸漸失色了,重巒疊嶂的山影舉目灰頭土臉,沿海和內陸的魚鱉鳥獸恍恍惚惚再沒有一絲遊興。調色盤全打翻了,亞細安孩子的童年,現在是一大片的灰色。
我們漸漸習慣,M國的全民,集體在同一時空一再賠上了健康:代價是我們的,高薪是董事的,分紅是股東的,稅收是政府的。煙煙環抱,溟濛一片的嘮嘮叨叨,明年此時還是一樣的。
楊善勇 |
時評人,著有《美麗的謊言》(麻坡:朋友出版社,1985);《喂,腦袋該洗了》(吉隆坡:大將,2001);《有點異見》(吉隆坡:燧人氏,2003);《MH370X檔案》(吉隆坡:大將,2014)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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